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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【豈有此理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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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出來了,曹沖又在街上溜達了一圈,順便去逛了逛集市,買了一堆沒用的玩意回府。

才剛到府中,曹沖就被曹操喊了去。

曹操還在那揉腦袋,看著是頭疾快覆發了。

曹沖自然是上去一番關心,問曹操要不要緊,伸手就替曹操揉起腦殼來。

曹操睜眼看他,擺擺手讓他別忙活了,坐起來敲敲桌案上的那張紙,問道:“這是你寫的?”

曹沖一瞧,這不是自己寫給書肆管事的門聯嗎?他一口承認:“對啊,怎麽到您這裏來了?這點小事怎麽好驚動您?叫底下的人去辦就好了!”

曹操:“……”

腦殼痛,腦殼痛。

這門聯貼出去固然能氣到孔融,公達怕也要大病一場。

他,對不起公達啊。

不會寫詩的人多得是,沒什麽好丟人的,實在不行也沒必要硬上不是嗎?

面對眼前這個對自己水平一點數都沒有的小子,曹操沒再繞彎子,直截了當地下了死命令:以後不僅不許再在外頭寫詩,還不許再去外頭寫門聯!

曹沖面上唉聲嘆氣地答應,心裏卻樂開了花。

要知道他爹愛寫詩,他二哥愛寫詩,他四哥也愛寫詩,許都和鄴城還有那麽多文化人!他要是不積極主動些,往後一聚會他爹說不準喝高了就來上一句“倉舒你來一個”,到那時他還得現場憋詩,多愁人不是?

以後絕對不會有人敢讓他來一個了!

這叫走別人的路,讓別人無路可走!

就他這水平,想必沒人會讓他來個七步成詩!

曹沖慫恿道:“孩兒還是覺得門外空著太可惜了,不如叫二哥幫忙潤色一下,都是自家兄弟,給二哥看不怕的。”他說完還惆悵了一下,“可惜四哥還在鄴城那邊,要不然四哥文采更好!”

曹操瞅他一眼。

曹沖一看曹操那眼神,心裏一激靈。

他爹,一代奸雄,絕對不是什麽正人君子!

這頭聽了他誇曹植文采更好,回頭說不準就跟曹丕講了。

這個老曹靠不住的!

曹沖連忙說道:“您可不能向二哥告狀,這樣會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,您也不想看到我們兄弟鬩墻對吧?”

曹操樂道:“‘兄弟鬩於墻,外禦其侮’,不也挺好。”

這句曹沖曉得,就是大夥平時吵吵鬧鬧,遇到外敵時又能一致對外。

曹沖說道:“孩兒還是覺得既不用鬩於墻,也不用禦其侮比較好。”

好好過日子多好,做什麽要盼著別人來欺辱自己、讓兄弟幫一把?

曹操聽了覺得挺有道理。

他想到曹沖出去溜達一圈,就險些往鋪子外頭貼那麽兩句玩意,對曹沖說道:“你別到外面瞎跑了,好生在府裏待著。公達沒來許都,趕明兒司馬懿來了,我讓他教你幾天。”

曹沖眨巴一下眼。

司馬懿,一個熬死他爹、他二哥、他侄子三代人的牛逼人物,裝病茍命的一把好手,和諸葛亮纏綿半生、逼得諸葛亮恨逝五丈原,生平經歷處處透著傳奇色彩。

現在,他爹居然讓這麽個人來教他寫詩作文!

這個節奏不太對,畢竟司馬懿可是他二哥的班底!

曹操瞧見曹沖那表情,不由說道:“怎麽?你還不樂意了?”

曹沖信口胡扯:“老師,有一個就夠了,當學生的怎麽能拜兩個老師!”

曹操說道:“又沒讓你拜師,你且跟著學幾天便是。”

曹沖心中稍安。

倒不是他覺得自己身上有著王霸之氣,天下能人見了他統統納頭便拜、當場決定以後跟著他混,而是他著實應付不來太過覆雜的權利鬥爭。他們這些人一個兩個,全都是大野心家,他怎麽玩得過!

曹沖心裏也挺矛盾的,要是出頭太早,說不準小命不保;要是毫無自保能力,又活得很沒安全感。

雖然擼大貓(二哥)很開心,可還是有種在玩火的感覺!

跟司馬懿學學茍命技巧,似乎還挺有必要的!

曹沖想通了,當即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。

曹操打發走曹沖,讓人把曹沖寫的門聯拿去給曹丕,讓曹丕按照曹沖的意思潤色潤色。樹活一張皮,人活一張臉,丟啥都不能丟他們老曹家的臉!

曹丕拿到曹沖寫的那副門聯,又是一陣沈默。

有時他都挺佩服曹沖的,怎麽能做到自信滿滿地把這種玩意給拿出來。

曹丕對孔融的文章頗為喜愛,著實不忍孔融被曹沖活活氣死,頓時對著門聯修改潤色起來。

按照曹操的要求,意思必須還是那個意思,就是得改到曲折委婉點!

成為讀書人的首要原則,不許說人話!

曹丕斟酌了半天,才改出自己覺得滿意的版本,親自拿去給曹操過目。

曹操看了眼,覺得沒什麽毛病,就是多了幾分匠氣,少了幾分靈動,顯見是曹丕反覆琢磨改出來的。

他不由想到曹沖說“四哥文采更好”,這麽一看果然如此!

曹操神色淡淡,點頭說道:“行,放下吧。”

曹丕見曹操反應冷淡,知道曹操不太滿意。他沒有多說什麽,默默地退下了。

到了鄴城,家眷都沒跟來,三兄弟又湊到一起用飯。

曹沖見曹丕神色郁郁,湊過去問起門聯之事:“父親有讓二哥改嗎?”

曹丕睨他一眼,心裏覺得就是這小子在瞎鬧騰,才會讓他花了半天改門聯還沒拿出讓曹操滿意的成果。他說道:“改完了。”

曹沖立刻來勁了:“改成什麽樣兒的,二哥你說給我聽聽!”

曹丕把自己改完的門聯給他念了一遍。

曹沖毫不吝嗇地胡吹亂捧了一番,從對仗誇到韻律、從辭藻誇到用典,直接把曹丕誇到天上去。

曹丕雖覺得曹沖啥都不懂純粹瞎吹,眉頭還是舒展了不少。

一旁的曹彰卻也聽得牙酸,只覺曹沖誇得有點過頭了。他嘴賤地問了一句:“改之前是什麽樣的?”

曹沖一聽有人要欣賞原版門聯,二話不說就給曹彰念了出來。他念完還跟曹彰感慨:“怎麽樣?與二哥寫的各有千秋對不對?可惜父親不喜歡我寫的,不許我貼出去!”

曹彰一陣沈默。

這小子哪來的臉說自己寫的那玩意稱得上“各有千秋”?

有這小子的原版門聯作對比,他剛才那通胡吹亂捧頓時變得名副其實起來!

曹彰沒那麽多心眼,想到什麽就說什麽,毫不避諱地勸告曹沖以後少在人前寫詩,門聯也更別寫。

畢竟要是遇到個跟曹沖臭味相投的,真把他寫的門聯貼了出去,往後曹沖就只有跟他一起去從軍打仗一條路了!

文壇廟小,容不下他的絕世詩才!

曹沖也不在意,笑嘻嘻地說他們不懂欣賞,以後他娶媳婦就要娶懂得欣賞他才華的。

曹丕和曹彰都沈默下來。

最後曹彰很仗義地說道:“將來你要是討不上媳婦,我過繼個孩子給你。”

曹沖嚴詞拒絕:“不要,說不準你孩子也長黃須,一看就曉得是你生的,肯定養不親!”

曹彰今年十九歲,已經在學人蓄須,結果長出來的胡須和旁人不太一樣,瞅著顏色偏黃,很有辨析度。

連曹操都時不時喊他“黃須兒”。

聽曹沖拿自己胡子打趣,曹彰沒好氣地說道:“那你還是自己生去。”

曹沖說道:“當然當然。”

兄弟幾個邊扯邊吃,一頓飯又解決了。

相比曹沖兄弟三人的其樂融融,孔家的氣氛有些古怪。

孔融如今是太中大夫,算是文官之中挺有分量的存在,每天得出去為朝廷幹活,到傍晚才下衙回家。

這日孔融照常回到家,卻發現自己從小聰敏可愛的女兒有些魂不守舍。

孔融年過半百,心腸柔軟了不少,見女兒這般表現不由問道:“素兒怎麽了?”

孔融女兒名孔素,今年不過七歲,向來才思敏捷,今天的所見所聞卻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
前些天孔素偶然註意到自家對面被改成了鋪子,便叫人盯著看那鋪子要賣什麽。

今日就是聽人來稟報說那鋪子開門了,又趕上兄長出門去給父親送飯,家中無人陪她下棋,她才帶上丫鬟過去瞧了瞧。

沒想到居然碰上了曹沖。

孔素對曹沖這人觀感挺覆雜,曹沖講對聯規則的時候她分明覺得曹沖是懂的,到看到曹沖寫下那副門聯,她又覺得自己最開始沒看走眼――

這家夥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!

孔素理了理思路,把白日裏發生的事給孔融講了。

孔融聽說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子去對面看鋪子,就感覺有點不妙。

那鋪子他早前也註意到了,雖覺得有人跑自己家對面行商賈之事有點不悅,卻也不至於跑去以勢壓人讓對方關門。

可聽女兒這麽一說,他頓時覺得這鋪子不太對勁,什麽人會跑來他們家對面開書肆?

思及近來發生的事,孔融不免聯想到曹家那對父子身上。

老曹家素來是不要臉面的,早些年沒錢養軍隊的時候,曹操連掘人墳墓盜財的事情都做過!

特地跑孔家對面開家書肆什麽的,曹操絕對做得出來!

曹沖那小子年紀約莫就是十二三歲,女兒撞見的莫非是他?

從女兒的描述看來,這曹沖顯然是個輕佻浮薄的家夥,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!

孔融不由仔細追問起來:“他寫了什麽門聯,竟叫你這般失魂落魄?”

孔素從小讀書習文,連與外人接觸都少,只覺曹沖寫的那副門聯有些難以啟齒。

她掙紮良久,還是給孔融念了出來。

孔素念完後見孔融沒什麽反應,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判斷:“父親,我怎麽覺得這書肆是沖著我們家來的?”

孔融邀人到家中做客時,她與兄長偶爾也會聽上一耳朵,對曹家父子說要印書之事也了解一二。

看到那句“孔聖經典不要錢”,孔素直覺便覺得這事是沖著孔家來的。

孔融聽了女兒的話,終於從那副門聯的沖擊中回過神來。

他捂著胸口直喘氣。

孔素見自家父親氣得臉紅脖子粗,趕忙上前拍孔融的背替他順氣。她心中有些埋怨起曹沖來,對孔融說道:“父親莫氣,他若敢張貼出來,我定然叫人去撕掉!”

孔融擺擺手,表示自己沒事,只咬牙罵道:“有辱斯文,有辱斯文啊!曹家父子,欺人太甚!”

事實都擺在眼前了,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今日那個寫下門聯的小子必然是曹沖無疑!

為了下他臉面,曹操父子居然敢把這種玩意貼大門口!

他們自己看著這種東西,難道不會覺得羞愧嗎?!

豈有此理,真是豈有此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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